《漂泊的回忆》 1988 王燕妮
—————未经开垦的处女地
一、 记排练《雷雨》小叙
“台下的掌声又响了起来,看着台下热情的观众,我从心里默默地向他们表示感谢, 同时也为俊武感到高兴。
观众走光了,舞台上空空荡荡,踏入自己的小屋,也是安静的出奇,只听到水管里的水在嘀嗒嘀嗒的淌,心里茫然一片,一切都过去了……夜深了,久久不能入睡,流逝的倩影悄悄的爬上那缥缈的灵坑,是珍藏?还是遗忘?
记得离开北京的最后一次谢幕,那是在我的母校中央戏剧学院新剧场,谢幕是老调常弹, 闭幕时轻轻地传来一句 “燕子, 告别舞台啦?”她神秘地一笑离去, 我的心里顿时一酸。 转过头去,听到一声呼唤、一丝叹息。我不忍离去…… ‘别了, 朋友,不知何时再投入你的怀抱,再迎接这醉人的掌声,为我祝福吧’我扭头而去,不忍再看它一眼,泪水扑簌簌地流下来,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……。
扯不断这依依情意,扑不灭那泡影一串串。道不破是疯还是傻;猜不透这风云变幻。总之,我们来到了悉尼。
正可谓是“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。”困难伴随着泪水像打在汽车窗子上的雨珠 ... ... 扫过去,又涌了出来。臃肿的双眼;粗壮的手指,失去歌声的喉咙;失去笑容的双脸, 只有一颗心在跳……。想说什么,又转过头去,知道涌上嘴边的话语会夹杂着泪水涌出--何必呢。 我怕 ... ... 怕那泪水会冲走那已经颤抖的意识; 我怕;怕他也哭……麻木了吧, 不再去想. 就让那戏剧的概念离经而去……。
一次周末,那是1987年的一个春天。本地一位颇有影响的歌唱家江静枝女士找到我们,在她的小车里,我们谈到了澳洲华人舞台--这块“未经开垦的处女地”。(在澳洲成立200周年之际华人历史的大事记中,还没有一台华人戏剧在澳公演。)由此我们产生了上演中国著名戏剧家曹雨先生的名著--《雷雨》的动机。余俊武激动不已,我望着昏暗下来的天空,只想睡觉。
戏剧与舞台,这个消磨了我们十年经历的话题,在我最困惑的时候悄悄地升起,我疲劳的神经不觉一颤。想起在母校时那最后一次谢幕,名誉院长曹雨先生亲自登台与演员一一握手表示祝贺,多么令人激动的场面。好象是命运的故意安排,这异国他乡的第一次创作,恰恰是他的作品-《雷雨》。似乎是母校对我们的亲切招唤, 也许是母亲唯恐游子失去那艺术的灵感。
记得那是一个星期天的下午,天空显得格外晴朗。我和俊武特意地打扮了一番,走进了《雷雨》剧组排练场。环境是如此的熟悉和陌生;称呼是如此地亲切和遥远。我的心在颤抖,流失的岁月;惆怅的记忆,燃烧的欲望!加上导演的总体构思、剧本分析,人物解释、连同对演出的梦一齐涌泄了出来。说,不停地说,不住地说!没完没了地说!俊武全身都是力。……一个静止的画面。看到演员们那毫无表情的目光,我忍不住卟嗤一声笑了出来,这笑声似乎是把大家从云雨中引了回来。气氛好象缓和了许多,疑团又一一涌了出来……
深夜,我发现俊武并没有睡,时而默念台词,时而走走地位。“过戏瘾那?”他随之一笑:“我觉得这里的演员都是在海外长大的,他们没登过舞台,需要的不是我们长篇大论地分析给他们听,而需要的是作示范给他们看。让演员去模仿,从模仿中体验,从体验中寻找人物感觉;从感觉中产生自信。这是一套新的创作程式,新的排练方式。可以说,《雷雨》他倾注了全部的精力,他教会了每一个人物,他背会了每一句台词,他熟悉每一个位置,他听懂了全部广东话。
这一天,悉尼的华人象是过节一样热闹,当帷幕徐徐关闭时,全场掌声四起,铺天盖地。观众为他们所熟悉的朋友和他们的精彩演出感到激动,为能够在澳洲听到他们所熟悉的语言感到亲切,为澳洲华人戏剧史上出生第一个艺术婴儿而自豪。
若说澳洲是一块文化沙漠的话,而中华戏剧艺术这株绚丽之花,带着它特有的东方魅力及芳香,绽开在澳洲这块多元文化的土壤上。
1988年发表于澳洲《华声日报》 作者:王燕妮 于悉尼